叫花子唱歌穷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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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活如斯文/黄和根在我的老家邵阳地区新邵一带，流传着一句这样的歇后语，叫作“叫花子唱歌——穷快活”。这原本是一个褒义词，是指人虽很穷，但依然过得很快乐，是颂扬人们在精神上的享受达到了虽然是叫花子，却依然很快乐的境界。但这在我们乡里，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贬义词。这意思仿佛是说，都穷到要饭了，还在有脸唱歌，真是不知羞耻。当然，另有一种情境，是用于自嘲的。譬如农人一边哼着小调一边干着农活，叫路过的人听见了，少不了要调侃一番：“哟呵，这么快活呀，怕是遇见什么喜事了罢。”那人出于礼貌，少不了要放下锄头，或许就自嘲了起来：“快活什么哟！还不是穷快活呀。”然而这里面有一个音误，因为用了我们当地的土话，“穷”字和“寻”字的发音，却是极其相似的，一律发“xíng”音。所以这歇后语，也可能叫作“叫花子寻快活”。这样一来，两者区别可就大了。同是叫花子，一个穷快活，一个寻快活，后者境界，似乎是更上一层楼了。我有一个长沙县黄兴镇的朋友，先前我们在江西丰城共事的时候，由于收入上的优越，这一向过得极快活。后来去了湖北自立门户，不曾想遇到了金融危机，不但老本一去不返，反倒连累了一大笔的债务。形势虽然危急，心里固然痛苦，可他自己却表现得像没事人儿似的，逢人照面，还似原先一般乐呵，言行举止，依旧是快活的一类。丝毫也不见得陷入了什么困境。他不得不重返故里，利用自己的临街仓库开了一家小超市，清早进货，半夜送货，每日里起早贪黑，兢兢业业。不久，由于当地开发，他踅摸了半晌，买了一辆二手车，专为工地服务。机械行业本是他的内行，他自己就是出色的老司机，因此，老板、司机、业务、会计、出纳等等，一律由他一肩在挑。他人品又极好，待人又真诚，出手且大方，业务自是不错的，慢慢的就买了一辆新车。随着业务量越来越大，又加大了投资，逐步地新增了好几辆新车，并且请了好几个司机。几年的工夫下来，不但债务全清，账上早已盈余了起来。在这样艰苦奋斗的过程中，不知内幕者，全然不知他经历了什么，只知他每日里总是那样地快活。诚然，快活是自找的，这正如痛苦。人在快活中，却要自找苦吃，这样的人绝不能说不存在。虽然处在痛苦的深渊里，而精神上却能自寻到快活，这恐怕是快活的最高境界了罢。这就衍生出两种截然不同的人生派系来，一种是悲观派，一种是乐天派。天本不会塌下来，可是在杞人的眼里，是迟早有一天要塌下来的，“身亡所寄，废寝食者”，他于是恐怕也只能是郁郁而终了。这真是“天下本无事，庸人扰之而烦耳”。有的人因为睡了一觉而逝去，对此伯虑国的人百思不得其解而有所忧虑，这成了伯虑国人最害怕的事情之一，于是就有了“伯虑愁眠”的历史典故。其实，该来的迟早会来的，神仙也阻挡不了，坦然受之即可；不该来的怎么都不会来，又何必为之担惊受怕呢。我们活在这珍贵的人间，可以没有灯红酒绿，也可以没有山珍海味，甚至可以没有香车美人，但绝不能没有叫花子唱歌式的穷快活。当然，我所说的穷快活，并非是指破罐子破摔式的放任自流，并非是指烂泥扶不上墙式的自暴自弃，而是要在逆境中寻找并打通自娱自乐的精神通道，要在绝境中保持乐观向上的心态。如此一来，则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在纷繁的世事人情里，我们不但要懂得送人欢乐，更要懂得取乐自己。呜呼！余生漫漫，天命不可测，纵令跌落谷底，纵令众叛亲离，只要心不死，叫花子唱歌又何妨？年8月20日星期二03:20草于蝇营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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