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的妆奁,最早是从什么时候出现的其流变
古代妆奁的起源。妆奁之“奁”是现代写法,古时亦可写作“奩”、“匲”、“匳”等。首先,“奩”为奁的异体字,属会意字,由“大”和“區”组成:區指的是盛装器,始见于甲骨文,古字形为,《说文解字》中将區归为匸部,“匸”表藏匿的地方,“品”则代表贮藏的物品,整体上表示把物品归集储藏到一个地方的意思。
古时带有“匚”字旁的字其实都是一种容器,如匮、匣,从區的字形演变可见,甲骨文、金文、篆文、隶书、楷体的區皆由“匸”与“品”两部分组成,因此,从古文字的角度来看,奁本质上也是一种盛装器具,起收纳和贮藏的作用,而妆奁则专门用于盛放梳妆用品。
妆奁在各个时期受到历史文化、封建礼教等因素的影响,也产生了其他称谓变体。奁字在汉代称作“检”、“竟检”,湖南长沙马王堆一号汉墓出土的物疏简便有“五子检一合”的记载,指的是五子妆奁一件;
在《说文解字》中作“籢”,归竹部,由“竹”与“斂”构成,作收敛之意,有镜籢的说法,指的是收纳镜子的容器;东汉时期,因“妆”与明帝刘庄的“庄”字同音,为避名讳同音字皆改为“严”,因此妆具又称作严具。明清时期“妆奁”成为梳妆匣一类家具的雅称,俗称为“减妆”或“拣妆”。
妆奁作为综合收纳梳妆用品的庋具,与梳妆的生活需求相伴而生。我国梳妆文化由来已久,在远古时期人类已经学会将砾石、兽齿、鱼骨或壳类钻孔制成串饰以用于装扮自己:考古学家贾兰坡在《‘北京人’的故居》中提到,在我国的山顶洞遗址中,就有各类精致串饰的出现,如穿孔的海蛐壳、穿孔的鹿或獾的犬齿和钻孔的小砾石。
而这些穿孔的物件体型小,又多成串出现,与原始人的劳动生产与维持生存的需求难以产生直接的联系,因此可推测为是一种精神的需要,是人们对美的追求;殷商末代君王武丁之妻妇好墓中出土了大量的笄,骨笄笄头雕刻形状各异,玉笄质地晶莹光润,可见人们用笄不仅用来插固发髻,亦可作为头饰起装饰作用。
而古代先民在面部化妆的习惯最早可追溯至三代,唐李石《续博物志》记载“三代以则唇朱,涂紫草胭脂”,宋人《事物纪原》中有云“周文王时,女人始傅铅粉。”佐之以考古资料,妇好墓中有一玉石臼,通体为白色硅质大理石,但内壁、孔周、口面上呈朱红色,是研磨朱砂所致。
西周时制造的铅戈含铅量达97.5%,足见古代先民在已掌握了炼铅的技术,并将铅粉用于傅面以使皮肤白皙,在唇部涂红色染料使气色红润。
由此可见,古人化妆所需的梳妆用具种类杂,形状、尺寸、质地均各异,因此需要一种盛装容器用来分类收纳、安全储存,方便化妆时拿取与使用。
从考古资料上看,西周时期有一种青铜方奁,这种奁的内部一般伴有脂粉、串饰、玉玦等同时出现,如山东枣庄市山亭村小邾国墓地M3出土的一件虎钮方奁,内盛玉玦两块、挖耳勺1件、贝类5件;
河南浚县辛村M5出土的小型铜方奁,内有红白玛瑙珠、绿松石珠和骨笄等物;河南三门峡市虢国墓地出土梁姬罐,其盖内部刻有铭文“梁姬乍(作)”,而“”是一种精细的妆摩用香粉,因此是一件盛放脂粉的容器……上述器具从作用上看,已具备收纳梳妆用品的功能,可以看作是妆奁的前身。
妆奁这一概念的成熟至少要从战国时期开始,直至秦汉时期得以最终确立,成为妆具,这与我国古代漆器制作工艺的发展有着密切的联系。首先,表现在漆器工艺的发展与制作分工的精细,使漆质日用品种类细分化、功能专业化。
战国时期得益于优渥的漆木资源与铁制工具的出现,漆器制作进入高度发展的鼎盛时期,漆器基本实现了大批量生产,战国时期的漆器日用品不论在品种、数量上都达到了一定的规模。奁作为漆器的一类,是用于收纳物品的盛藏器具,湖北荆门包山楚墓出土的一件彩绘人物车马出行图漆奁,奁内装有铜镜、搽粉饰、骨笄、蛤蜊壳等是目前考古发掘中较早的妆奁实例。
但战国时期的奁还只是一种泛指,根据内盛物的不同有各自的称谓,如茶奁、食奁、妆奁等,《说苑·尊贤》中便有“一奁饭”的说法,可见在战国时期,奁还未特指妆奁。
直至秦汉时期,漆器工艺的发展进入了黄金年代,再加上物质生活的丰富与多样化,漆器日用品进一步细分,主要有盛食器、酒水器、居室用具、梳妆用具与丧葬用具等。奁则成为专门盛放梳妆用品的容器,奁作为妆具的功能也在这一时期被完全确立下来。
其次,战国时期成熟的漆器胎骨制作工艺为妆奁的形制提供了一种范式,从战国时期开始广泛流行,在秦汉乃至魏晋时期仍在沿用。胎骨是漆器制作的基础,决定着器物的造型与外观。
我国漆作工艺专著《髹饰录》中提出漆器制作要遵循“巧法造化、质则人身、文象阴阳”三个法则,其中“质则人身”强调了胎骨犹如人体结构般,是制造漆器的首要工序。从有关战国时期妆奁的考古资料来看,战国时期的楚式妆奁在外形上多以直壁、矮扁的圆筒形为主,这是棬木胎用于漆奁胎骨制作的结果。
棬木胎是一种将薄木板软化弯曲,后借助生漆或木钉连接起来的制胎工艺,这种方法制作出来的胎骨外形上呈圆筒形,通常作为奁的器壁,又因使用的木板较薄,质量较轻,可使妆奁整体分量轻盈,方便使用者拿取。这种制胎方法在秦汉时期依旧有它的身影。
漆奁发展到宋代,还出现了一种圈叠法的制胎方法,将木片裁成木条,接口错开,以分散木材的张力,是棬木胎制法的升华,因此宋代的妆奁从扁圆筒形演变为多层套合的长直筒形。由此可见,战国时期流行的圆筒形奁,与秦汉时期、宋元时期的妆奁,在外形上呈现出一脉相承特点。至于明清时期的梳妆器具在外形上早已不见楚式妆奁的圆筒形的身影,但在称谓上仍然保留着妆奁的叫法,作为梳妆匣具的雅称。
古代妆奁的流变。妆奁的发展历经了中国古代各个时期,其形制、材料、装饰等方面的流变具有明显的阶段性特征。从整体上看,其流变过程呈现出以功能为准线、有限度的变化趋势,是妆奁与梳妆用品、梳妆习惯、坐姿方式、社会风俗等因素相适应的结果。
西周时期冶铸业的发展使铜成为这一时期妆奁的常见材料,外形以长方体为主,器形小巧,奁顶一般设置对开的盖门,奁盖铸有盖钮,奁身铸有器耳,奁底铸有器足,盖钮、器耳、器足被制成各种形状,如裸人、爬兽、车轮等,器表多刻划迷象神兽纹样,装饰繁缛;奁盒内部盛放小型玉质件、串饰、铜梳、骨笄等,出土墓葬的墓主人身份多为贵族女性,其综合收纳各类梳妆用具的功能,可以将其看做是妆奁的前身。
战国时期的妆奁主要集中出土于楚文化中心,楚国独特的气候与地理条件使得漆树广泛分布,再加上手工业发展也达到了鼎盛阶段,战国时期的漆质妆奁在生产上已达到了一定的规模,形成具有时代特征的楚式漆奁:外形以扁圆筒形为主,直壁平底平顶,奁盖从外部套合于奁身,多为单层,内部盛有梳篦、铜镜以及花椒香料等。
漆质妆奁的胎骨形式丰富,如斫木胎、镟木胎、布脱胎以及复合胎骨;装饰上形成了独具特色的内髹朱漆、外髹黑漆后朱绘纹样的楚式风格,且这种风格在两汉时期也能见到它的身影,足显古代造物的继承性。漆质耗百人之力,万人之功,制作成本之高也限制了妆奁只得见于古时乡绅贵胄的生活之中,寻常人家难以一觅。
秦代历经的时间短暂,这一时期的妆奁未能形成比较成熟且独具秦代特色的风格,而更多的表现为造物设计上的承上启下:秦代继承了自战国时期漆奁的制作工艺、朱墨溢彩风鸟云纹的装饰风格,內盛物品类与战国时期也并无大异,但秦妆奁也有自身的创新性,演变出新的器物特征,如器表刻铭刻文字以表生产归属地、椭圆形奁的出现以及尚黑的审美环境下素髹妆奁的流行。这一时期妆奁的使用者也多为贵族。
两汉时期妆奁在材料、装饰上继承了战国与秦代的妆奁,但又有了比较明显的创新与发展,最典型的是多子奁的出现,妆奁的层数也由单层发展成双层,子奁形状大小不一,按照器形分别盛放簪钗、梳篦、脂粉、环首刀、镊子、假发等,最上一层放置铜镜与镜衣,妆奁在构造上实现组合化,更具实用性,收纳空间集约且饱满;
装饰上除了髹漆彩绘还出现了锥画堆漆、金银贴花等工艺,以及彰显汉代特色的蜀汉釦器,将古朴深沉的漆器填上了一层流光溢彩,是漆奁实用性与装饰性的统一。汉代出土的部分漆质妆奁,外部还有精致绣作的丝织物做奁衣,这一方面反应了汉代厚葬之风的盛行,另一方面也体现了汉代人们对容妆及妆奁的重视。
唐代开放不拘旧俗的社会风貌与周边少数民族的文化融合,冲击着中原地区原有的封建礼教,唐代女性不管贵族阶层还是平民百姓皆热衷于化妆。得益于制瓷工艺的繁荣与瓷价格低廉的优点,这一时期出现了大量盛放脂粉水彩的瓷质粉盒,成为唐代妆奁常见的内盛物。隋唐至五代时期的妆奁出现了较大的异化,首先在制作材料上出现了金银质奁与漆奁并存的情况;
在造型上,唐代妆奁的器口被制成抽象的花瓣形,打破了自战国时期形成的圆口范式,也开启了宋元时期花瓣形多撞奁的先河;在装饰上,受到佛教艺术文化的影响,花草动物等自然纹样是这一时期常见的纹样题材,唐代盛行的金银平脱工艺,使金银片制作的缠枝花卉绽放在素髹漆奁上,十分繁富华丽。
宋代垂足而坐的坐姿,使人们的活动空间从纵向、横向都得到了延伸,这一时期的妆奁由单层、双层演变为多层套合,器形趋于修长的直筒形,收纳空间增大,妆奁器口多为分瓣式、器腹多棱,花口有莲瓣式、葵瓣式、花瓣式、八角形式等,形成较强的时代特色;
在材质上,元代出现了银质妆奁,张士诚母墓出土的元代团花纹银奁是我国古代妆奁的经典之作之一。这一时期还出现了一种箱式妆奁,称作镜箱,箱体上层置放镜子,下层收纳用品,使得化妆与照容的功能整合于一器之内;装饰风格上,宋元时期的妆奁脱离了唐代以来奢靡浮华的审美偏好,具有清丽雅致的气质。
明清时期妆奁向两个方向发展,一类妆奁为便携小巧的梳妆匣,一类妆奁为大型的家具式妆奁,但两者都将镜子与收纳共置一器,因此在命名上又称作镜台。明清时期的妆奁极尽奢华,具体表现为:材料以优质硬木为主,如紫檀木、黄花梨木,在宫中或官宦人家还会用到象牙这种成本极高的材料;
其次,装饰上镂雕嵌金,将贝类、珍珠、玉石、螺钿细数镶嵌在妆奁器表,构成各种题材的图案纹样,雕刻纹样错综繁杂,常见龙纹凤纹以及缠枝花卉。
结语
明清时期的梳妆台成为后来近现代梳妆台设计的历史参考,也逐渐出现符合现代标准与审美风格的梳妆家具与器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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